this serene bee

   波城不常下雨，偶爾出現的雨景總讓我想起多年前的台北、童年的台北：灰濛濛的樓房、灰濛濛的行道樹、連空氣也是用銀灰色的透明水彩潑灑出來的。在窗的這一邊，透過玻璃上的水滴凝望街景的我，享受著濕潤的靜謐。所有的喧嘈都被雨聲淹沒了。在波城，雨天的氣味也和台北相仿，幾乎騙得過我的鼻子。下雨天似乎是唯一會讓我微笑著想起『家鄉』的時刻—─儘管當時的我，並不認為『家』或跟家有關的一切語彙能在我生命中獲得任何意義。

台南難得下雨。有的話也是突如其來的雷陣雨。今天下了一整天時大時小的雨，倒把我帶回了波城。想想好笑，我甚至迷糊了—─在我心裡，雨的來源到底是哪裡呢？還是台北吧！雨的源頭。我的源頭。

也是波城的一個雨天，蚤蚤說：『我們去散步吧。』

 『外面在下雨。』我看看窗外，再看看三歲半的兒子。

 『嗯。』蚤蚤點點頭，『所以我們去散步吧！』

 我笑了。最近，他圓嘟嘟的兩頰之間經常跳出一些『用法不當』的連接詞。像昨天，他握著我的食指一起走向幼稚園，嘴裡喃喃叨叨：『如果烏龜要吃飯，如果烏龜要吃飯，如果烏龜…』

『要吃飯，然後呢？』我忍不住打斷他。

他仰頭望著我：『然後？沒有然後呀！烏龜就吃飯了。』

於是，我撐起心愛的罌粟花傘，他穿上印著史努比圖案的雨衣，兩人手牽手一起出門。細雨迷濛的街道上不見行人，連來往的車輛也少了。我握著他暖暖嫩嫩的小手，聽他自顧自地哼著兒歌，視線落在雨霧中某個不知名的空間...我們緩緩走著，穿過低垂的柳條，穿過伴著雨點一起飄落的蘋果花瓣，穿過高大的橡樹濃蔭，穿過被雨水洗得透亮的紅綠燈路口，走上查爾士河上彎彎的陸橋...中間，只停下來，跟悠游於春江水暖的綠頭鴨打了聲招呼....

兒子是前世的情人...今生的摯愛

而那次散步，是我一生中最浪漫的記憶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