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LfQvaHm53oQ&list=RDLfQvaHm53oQ&index=1
有個女人說:「旅行,就是離開,不管離開什麼……」
於是,我如願來到一個自然而陌生的所在,六親不認地休息
這民宿果然如網站照片般黑漆漆的...
初聽這建築像一艘從海面逐漸浮升的潛水艇時,並沒有什麼正面的感受。潛水艇讓我想到戰爭,想到masculine,想到我的幽閉恐懼症。
但因天光燦亮 (即使連陰天都明朗,不知為什麼),加上背山面海的開闊、自然適度的採光,深黝的牆面反而凝融出沉穩靜謐的氛圍。
建築師說明理念:「東部的這些建築,最基本的根基就是為了對抗資本主義的建築……我就是要標示一個不需要浪費、不需要裝模作樣的生活方式,就可以過得很好的一個空間。」
「當太平洋吹起十七級風,颱風在石梯港登陸的時候,漁船都吹到岸上了。太平洋簡直是大妖怪、大魔鬼,你弄一個小小的白房子在那邊裝可愛,很好笑。」
「在東海岸又是大風大雨大地震,當然要站得很挺才活得下去吧。」
我深深為這樣的氣魄與體貼而感動。
「對抗資本主義」的字眼讓我想起你,甚至萌生將此處引介給你的衝動。
但同時,我卻也清醒而嚴厲地看到,你,與這裡 -- 以樸質堅毅裹覆著柔軟自然 -- 的氣質,距離何其遙遠。
我感覺到,自己緊握著回憶與癡迷的手,正在慢慢鬆開。
屋前草地上的那片野百合,很美很美
每次從旁走過,不經意望見,都會放緩腳步,以致駐足
它總讓我想起墓園 -- 小巧靜謐、給純淨安詳的靈魂歇憩的墓園
徜徉其間,你會感覺到逝者的祝福,溫暖的回憶、溫柔的捨離……
淡季又逢週間,偌大一棟建築,以及遼闊的海灘,幸運地予我獨佔。門口相迎的「二姊」介紹過各種空間設備後,就很少再照面。她與另一位在此工作的女孩阿拙,以某種奇妙的隱身方式看顧著我的舒適與安全,沒有殷勤探問或熱絡寒暄。終日陪伴我的,只有一隻叫花花的三色貓,和一條叫毛豆的黃狗。全都是女生。
黎明,在天光與鳥啼中「自然醒」。
在露台吃早餐時,望見海面上有個身影在晨曦下游泳,很想、很想走向前去,邀請他……
清晨和傍晚到海灘散步,發現一道小瀑布和一條入海的小溪。初見是令人感覺幸福的驚喜,接下來數日,它們就變成了平實而常在的安心。
不在海邊的時候,我如 Tori Amos 歌中的 happy phantom,無聲穿梭在各種溫度的光影之間,逐涼風而棲。
白日遼闊空曠的海面,夜幕下遠方漁火點點。
晚間,聽著濤聲和蟲鳴就安安穩穩地睡著了。
離去前,萬事打點妥當,卻忘了鞋櫃在哪兒 -- 當初入住時,二姊領我爬上三層台階,轉進建築內部,讓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換上民宿提供的便鞋,然後才帶我到房間,並介紹環境。四天來,我遊走於被二姊形容為迷宮的廊室之間,出入自如,臨別卻忘記最初收起的、那雙用來踩踏紅塵的鞋子,被藏放在哪兒了。一面笑喚尋覓二姊,一面幻想著,如果就因此而回不了凡間……
房錢在預訂時便匯款付清,省卻了結帳與道別的儀式。我拉起行李,步上通往馬路的小徑,卻見毛豆跟來。她在我後方數步之遙,不即不離,一路相送,陪我走了十分鐘到客運站,端坐在站牌下,又陪我等了十多分鐘,直到我上車才離去。
世間 -- 不見得只有人間 -- 轉個彎便遇見沉靜的深情。
第一次,我獨自旅行
第一次,我繞了台灣一圈,透過高鐵、火車與客運的組合
第一次,我安靜地與自己、也與這個一直被我視為理所當然的島獨處幾天
回家前,難免忐忑,我想清楚了嗎? 我終究甘心放下了嗎?
這些日子,不就是為了告訴自己:
我不需要透過另一個人的存在,才能讓自己的生活不再蒼白?
我帶走這幾日使用的、一個染著灰黑橘黃、底部形狀如淚滴的陶杯
留下執著和癡迷
如何原諒奮力過但無聲
如何才能 想而不問
如何讓緣分 只是緣分
附記:連客運也是我的一人專車。從三間到台東一路飆馳兩小時。年輕的司機播放熱門搖滾,我一開始被震響的樂聲嚇一跳,不一會兒也習慣了 -- 愉悅地微笑起來,原來我是這麼隨和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