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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-LOVERS  

 

我想帶你去流浪,想帶你去一些曾經令我著迷的城市

我並不想跟你並肩而行 --

如果可以的話,我要像小叮鈴一樣  盤旋在彼得潘的上空

不然就坐在城垛上  幻想那隨風翻捲的窗簾欲說還休的故事

等你被哪家的溫蒂迷得失魂落魄   再飛過去把你倒提著拎出來

 

拿出我最信賴的遊覽指南【看不見的城市

挑幾個腳力 (其實是腦力) 可及之處

手指在鍵盤上輕快地敲字,擬仿你踩踏石板路的跫音

罔顧卡先生精心規劃的行程、苦心賦予的寓意

摘去標題,打亂次序,斷章取義  

要遇到這樣惡質的導遊   你才會有自助旅行的錯覺... 

走囉!

 

    啟程,在六天七夜之後,你會抵達白色之城卓貝地,全城在月光籠罩下,街道宛若一束紗,纏繞在一起。這個城市有這樣的創建傳說:不同國家的人,都做了一個相同的夢。他們見到一個女人,在夜裡跑過一座不知名的城市:他們見到她的背影,一頭長髮,赤裸著身體。當他們迂迴穿繞之際,大家都失去了她的蹤影。夢醒之後,他們出發尋找那座城市;他們一直沒有發現這座城市,卻遇見了彼此,他們決定建造一座與夢境一樣的城市。在配置街道時,每個人都依循自己夢中的追趕路線來安排;在失去那奔跑者蹤跡的地點,他們安排了和夢境不一樣的空間與牆,這樣她就無法再次脫逃了  
    這就是卓貝地城,他們在此地安頓下來,等待那一幕在某個夜裡重現 
 
 

     有兩種方法可以抵達狄斯比那:搭船或乘駱駝。...

    當趕駱駝的人看見摩天高樓的尖頂,在高原的地平線上進入眼瞼...他想到的是一艘船:他知道那是一座城市,但他想像那是一艘要將他帶離沙漠的船... 微風已經開始吹拂風帆... 他想像各式各樣的港口... 客棧裡各國船員互相在對方頭上砸破酒瓶,每個明亮的一樓窗戶裡,都有個女人在梳頭髮。

    在籠罩海岸線的迷霧裡,水手辨認出駱駝鬐甲的形狀... 他知道那是一座城市,但他想像那是一隻駱駝...  想像自己走在長長的沙漠旅對前端... 走向有棕櫚樹的陰影和清水的綠洲,走向有厚重石灰白牆的宮殿,鋪了石磚的方院裡,女孩赤足舞蹈,擺動手臂,面紗半遮著臉,半裸著身體。

    每座城市都從與它相對立的荒漠那兒獲得形貌  

 

 

    那些抵達席克拉的人,只能看到一點點城市的雛形,在木板圍籬後,有粗麻製的遮幕、鷹架... 如果你問:"為什麼建造席克拉要花這麼久的時間?" 居民會一面繼續吊升麻袋、降下加鉛條的細索、上下移動的長刷,一面回答:"這樣子就無法開始破壞它。"如果你問他們,是否害怕一旦移走鷹架,這座城市就會開始傾倒,成為碎片,他們便匆忙且小聲地加上一句:"不是只有這座城會這樣。" 

    如果有人不滿意這個答案,將眼睛貼在圍籬的裂縫上,他會見到起重機吊起其他起重機,鷹架圍繞著其他鷹架,橫樑支撐著其他橫樑。"你們的建造有什麼意義?"他會問:"除非這將會成為一座城市,否則一座建造中的城市的目標是什麼?你們所依據的藍圖何在?"

     ...日落時,停工了,黑暗降臨建築工地。天空布滿星子。"那就是藍圖。"他們說。

 

 

    當旅人進入以優卓匹亞為首府的領土時,他看到的不是一座、而是許多座城市,大小相同,彼此沒有什麼不一樣,散佈在一個廣闊、起伏的台地上。優卓匹亞不是一座城市,而是這些城市的總稱;每回只有其中一座城市有人居住,其他城市則空著;這個過程依序輪流。...當某一天,優卓匹亞的居民感到厭倦纏身,再也沒有人能夠忍受他的工作、他的親戚、他的房子和他的生活、債務、他必須問候的人或向他問候的人,那麼,全體市民便決定移居到下一個城市,城市在那一邊等待他們,空曠無人,而且像新的一樣。在那裡,每個人都選取一個新工作,一個不同的妻子,打開窗戶時看見不一樣的景色,在不同的消遣、朋友、閒談上,消磨他的時間。...在一個人的一生裡,很少回到原先做過的工作崗位。 
    因此,這座城市重複著它的生命... 居民重複著相同的場景,只是演員換了;他們以不同組合的音調,重複著相同的言詞;他們張開輪流更替的嘴,打著完全相同的呵欠。在帝國所有的城市裡頭,只有優卓匹亞總是一樣。這座城獻給水星,變幻無常之神,是他創造了這個曖昧的奇蹟。

  

 

    阿蜜拉長成這副模樣,到底是因為它尚未完成,還是因為它被破壞,是因為某種魔法,或是突發的念頭,我都不知道。只知道事實是它沒有牆,沒有天花板,也沒有地板;沒有什麼東西讓它看起來像一座城市,只有水管在原來應該是房子的地方垂直延伸,在原本應該是地板的地方水平伸展:那是一個水管森林,末端是水龍頭、蓮蓬頭、噴水孔,以及排水管。一個白色的洗手台,或一個浴盆,或其他瓷器的衛浴設備,襯著天空突兀地伸出,像是還吊在枝頭的晚熟水果。你或許會以為完成工作的鉛管工匠,沒等砌磚師傅到達就離開了... 

    ...但阿蜜拉不能稱為廢墟。在任何時候,抬眼望向那些水管,你很可能會瞧見一個年輕女子,或是許多年輕女孩,身材纖巧,沉浸在浴缸裡,或站在懸於半空中的蓮蓬頭下拱著背洗浴... 在陽光底下,水絲從閃爍水注沖淋、水龍頭的澆灑、噴水孔的迸流飛濺、海綿的泡沫裡,散溢出來

    ...在阿蜜拉的水管裡流動的水,還是歸寧芙女神和水精掌理。由於習於在地下的水道裡悠游,她們發覺很容易進入這個新的水域,從各式各樣的噴泉冒出來,尋找新的鏡子。或許她們的侵入趕走了人類,或者阿蜜拉就是人類建造來奉獻給寧芙們、以贏取其歡心的城市,因為她們被水的濫用觸怒了。無論如何,這些少女現在看起來很滿足:你在早晨可以聽見她們歌唱。

 

 

    先人在湖岸建了法卓達,房屋的走廊一層層相互堆疊,抬高的街道有欄杆矮牆,可以向外眺望水面。於是,剛剛抵達的旅人看到了兩個城市:一個聳立在湖上,另一個映照在水裡,上下顛倒。...水中的法卓達不僅包含聳立湖面的立面凹槽和突出飾紋,也包含房間內部天花板與地板、廳堂的樣貌,以及衣櫥的鏡子。

    法卓達的居民知道他們的每個行動,都同時是行動及其鏡像,後者擁有影像的特別尊嚴...。當戀人纏捲他們赤裸的身體,找尋能讓自己在對方肌膚中得到最大快感的位置時,甚至當謀殺者將刀刺入頸部的黑色靜脈...此際,他們交合或謀殺的重要性,還不如鏡中清澈且冰冷的影像的交合或謀殺。

    ...每張臉和每個姿勢,都在鏡中有顛倒的臉和姿勢,與之一點一點地對應。兩座法卓達為了彼此而存活,它們的眼睛互相鎖定;但是它們之間沒有情愛 

 

 

    在瑞薩,生活並不快樂。人們走在街上,絞扭著雙手,咒罵哭泣的小孩... 早晨你從一個噩夢中醒來,另一個噩夢又開始了。在工作檯上,你每次都用鐵鎚敲到手指... 商人和銀行家的帳簿上,各欄的數字都不對... 夏天裡,窗戶裡充滿爭吵與盤子碎裂的聲響。 

    但是,在瑞薩總是會有個小孩在窗戶裡,因為看著一隻狗而發笑,那隻狗為了吃到石匠掉下來的一口大麥粥,跳上了棚子,石匠站在鷹架上,對廊下端著一盤蔬菜燉肉的年輕女侍喊道:"親愛的,讓我好好吃上一口!"而女侍很快活地將菜端給正在慶祝買賣成功的製傘人,因為一位女仕買了把白蕾絲陽傘,要在比賽場上炫示她和軍官的戀情,軍官在最後一躍時,對著她微笑,但他的馬更快樂,因為在躍過障礙時,牠看見一隻飛翔的鷓鴣,這隻快樂的鳥被畫家由籠中放出,畫家因為一筆一筆地畫著這隻鳥而快活,在書頁的裝飾處灑落紅、黃色的顏料,在那一頁書上,哲學家說:"在悲傷之城瑞薩,也有一條看不見的線,將一個人同另一個人綁在一起,然後解開,然後又再次在移動的各點間伸展,畫出了新穎用又迅速的樣式;因此,在每個時刻,這座不快樂的城市,都包含了一座沒有察覺到本身存在的快樂城市。"

 

 

    在爾希里亞,為了要建立維繫城市生活的關係,居民在房屋的各個角落拉起細繩,有白、黑、灰或黑白相間的顏色,端視他們要標明的是血腥、貿易、權威,或是機構的關係而定。當細繩愈來愈多,再也不能穿越通行時,居民就離開了;房子被拆了,只有細繩和它們的支柱留存下來。

    山腰上,爾希里亞的難民收拾家當,搭起營帳,眺望細繩與柱子所構成的迷宮。那依然是爾希里亞城,而他們自己什麼也不是

    他們在其他地方重建爾希里亞,織起型態類似的細繩,但更複雜、更有規律。然後,他們又放棄它,連同房屋搬到更遠的地方。

    因此,在爾希里亞所在的地域旅行時,你會遇見一座座被離棄的城市廢墟,沒有傾頹的牆壁,沒有隨風翻滾的死人骨骸;只有錯綜複雜的蛛網,在尋找一個形式

 

 

    巨大的克洛城裡,在街上穿行的人群都是異鄉人。每次碰面時,他們都想像著關於對方的千百種事物:可能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會面、談話、驚奇、擁抱、輕咬等等。但是,每個人都不和別人打招呼;眼光定住一秒,就投向別的地方...

    一個女孩行來,轉著肩上的洋傘,也微微晃動著她的渾圓臀部。一個一身黑衣的女人走來,展露成熟韻味,罩紗下的眼睛不停轉動...。一個紋身的大漢走過;一個白髮的年輕男子;一個女侏儒;一對穿著珊瑚色衣服的雙胞胎女孩。他們之間有某種東西在游動,目光的交換像線條一樣彼此連接... 因此,當一群人偶然發現彼此聚集在一起,在騎樓下避雨,或是群聚在市集的遮陽棚下,或是駐足聆聽廣場上的樂隊演奏,會面、引誘、交媾、放蕩,在他們之間圓滿完成,卻不發一言,連一根手指頭也沒有碰到任何東西,幾乎沒有抬起眼睛。

    一股情色滿溢的震顫,不斷地擾動著克洛 -- 最為貞節的城市。如果男人和女人開始做著他們轉瞬即逝的夢...

 

 

    在樹林中穿行七天之後,要前往鮑西斯的旅人,雖然看不見城市的所在,但是他的確已經抵達了。地面上豎起細長的高蹺,彼此間隔遙遠,一直向上深入雲端,撐起了這座城市。你可以沿梯子爬上去。居民很少在地面上出現:上頭已經有了他們需要的一切物品,他們寧可不下來。除了像火鶴長腳般的支撐高蹺外,這座城市沒有任何部分接觸大地,天氣晴朗時,尖銳、瘦削的陰影會投射在樹葉上。

    鮑西斯居民...喜愛大地沒有他們存在的樣子,他們用各種望遠鏡朝下觀看,檢視一片片樹葉、一塊塊石頭、一隻隻螞蟻,永不厭煩,為他們自己的缺席而凝思神往 

 


    一個人在荒野裡馳騁很長一段時間後,他會渴望一座城市。終於,他來到伊希多拉,城中有鑲飾了海螺殼的螺旋階梯,出產尚好的望遠鏡與小提琴,在兩個女人間猶豫難決的異鄉客,總是會在這裡遇到第三個女人....。當他渴望一座城市時,總是想到這一切。因此,伊希多拉是他夢想中的城市:只有一點不同。在夢想中的城市裡,他正逢青春年少;抵達伊希多拉時,卻已經是個老人。在廣場那頭,老人群坐牆邊,看著年輕人來來去去;他和這些老人併坐在一起,欲望已經成為記憶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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